◎廖倫濤(綿陽)
秋水，是風吹寒的。蘆花，是風吹白的。濃云，是風吹散的。心動，也是風吹的。雖然遠山層層阻隔，我的心仍然感受到南壩吹來的風。
因疫情，不宜遠游，趁“秋涼”后，到平武南壩走走。
綿陽到南壩，公路的走向是與原三國蜀道的陰平古道重復的。從綿陽駕車到江油大約四五十分鐘，再到南壩也就30多公里。南壩如今名為江油關鎮(zhèn)，地處龍門山脈，東與江油市比鄰，南接響巖鎮(zhèn)，北與青川接壤，西北與古城鎮(zhèn)和水田羌族鄉(xiāng)相接。你若稍加留意，這兒許多的村名后面不是什么“溝”便是“梁”，要么就是什么“包”或“坪”。
剛下車，人還未站穩(wěn)，千年古鎮(zhèn)的大風便給了我一個熱烈擁抱，吹得我一個趔趄。涪江由北向南在金林村入境，由埡頭坪流入響巖，境內的河道長30公里。而東西兩岸則另有石坎河、通江河，分別在何家壩、唐家坪注入涪江，長度也在20公里以上。河面上，怒沫翻卷，志向千里,全是滿蕩蕩的風和寒氣。四處匯聚而來的風，沿著犬牙交錯的河道，一路狂奔。河面上泛起一層又一層的波紋。水面小處，風雖興，掀不起大浪。風的聲音也隨著風勢的大小急緩，不斷地變化。若兩股風，在古鎮(zhèn)外匯聚，就十分兇猛。
三國歷史遺跡江油關，就位于南壩，也是如今當?shù)馗拿臏Y源。劉備入川后，為防曹操勢力越摩天嶺南下，于公元219年在此建立軍事要塞，名為江由戍。該關后來毀于戰(zhàn)火，至此有名無關。而現(xiàn)在的南壩廣場上的蜀漢江油關城樓則是汶川“5·12”大地震后河北唐山援建，坐落在場鎮(zhèn)中軸線靠涪江處，將涪江索橋、唐山大道和江油關統(tǒng)一起來。城樓高20米、寬18米，共四層，一左一右有兩尊高大的漢闕。遠觀近看，氣勢巍峨，十分宏偉。
該關天險自成。其地群山環(huán)抱,涪水中流。蜀漢時，諸葛亮在此屯駐重兵，使魏軍不敢貿然犯川。諸葛亮死后，此關防守松懈。公元263年，魏大舉伐蜀，魏將鐘會被蜀將姜維拼死阻于劍門關下。魏將鄧艾，兵出700余里渺無人煙的陰平小道，途中被摩天嶺陡峭山谷阻隔。鄧艾身先士卒，身裹毛氈，冒死從摩天嶺滾下，三萬人摔死過半，場面極其慘烈。余下的人如神兵天降蜂擁于江油關前。蜀守將馬邈驚慌失措，其妻李氏苦勸丈夫與魏軍決一死戰(zhàn)不成，咬破自己手指寫下血書一封，口銜血書自縊身亡。“三國”遺跡“漢守將馬邈忠義妻李氏夫人故里”等碑刻至今尚存。后人有詩嘆曰:后主昏迷漢祚顛，天差鄧艾取西川。可憐巴蜀多名將，不及江油李氏賢。
古城真的很古,漢至宋，先后在這建置平武縣等。
腳步在關前停留，人的心事分外凝重:敬天敬地敬英雄，更敬聳立在萬民心上的豐碑!
“夜半三更盼天明，寒冬臘月盼春風。我若盼得紅軍來，嶺上開遍映山紅”。為救勞苦大眾得解放，1935年4月，中國工農(nóng)紅軍第四方面軍在此建立南壩鄉(xiāng)蘇維埃。
“七月核桃八月梨，九月柿子亂趕集”。時下，正是平武鮮核桃集中上市時節(jié)。而作為核桃主產(chǎn)區(qū)和集散中心的南壩鎮(zhèn)，集市、街道兩旁熱鬧非凡，掛著全國各地牌照的大、小貨車在此扎堆:高峰時，成百上千噸的鮮核桃在此裝車轉運，深山珍品被銷往全國各地;零星顧客更是踴躍前往，大包小袋買個不停。
最早認識南壩，是我剛參加工作就知道那里的核桃最有名。因該縣境內氣候、土壤最適合核桃樹生長，產(chǎn)出的核桃果大、殼薄、仁黃、質優(yōu)、環(huán)保，深受消費者歡迎。近年來，“平武核桃”“涪源龍核桃”已分別通過國家地理標志產(chǎn)品認證和國家綠色食品認證。
場頭上，樹連著樹,綠連著綠，幾乎沒有雜質。在熔金的夕陽里,有老人正在收核桃。他仰著頭,用長長竹桿輕輕一打，滿樹的核桃便嘩啦啦往下掉。手一捏一摁，露出白嫩的核桃仁，形狀像人的大腦?？諝庵?彌漫著核桃的鮮香甘洌和果農(nóng)豐產(chǎn)增收的喜悅……
大山里，風撫弄著莊稼，時而把它吹彎，時而把它揚起;時而吹開花蕾,時而吹落草籽;時而摧枯拉朽,時而綻出新枝;討人嫌的是風,招人愛的也是風。當?shù)厝苏f,風大有風大的好處,你看在城里“熱”得受不了的人，不是一早就跑來避暑了。剛洗的衣被，不用太陽曬，打個轉轉就干了。風一吹，明天大街不用掃，風已替你掃干凈了。這兒的臘肉、香腸要吃個對年,全靠這風吹得好……
夜晚，住在鎮(zhèn)上，不少人睡得早，風不歇腳，像個頑皮的小孩，模著黑，挨戶挨戶地敲打著門窗，弄出大大小小的聲響。遠處，風中還夾雜著狗叫。有時，風也怕狗叫，狗一叫，風便停了。隔一會，又吹起來，狗又叫開了。而有時，風和狗還“較勁”了，狗越叫，風越狂。
遠處燈火闌珊，是黑夜睜著的眼睛。
這時，不知從哪兒還飄來一首歌,是山水組合的《你莫走》:“妹兒丫頭你莫走,唱首歌兒把你留。歌中有我對你的真情,歌中有你的溫柔”……竹葉作引子,電吉他彈奏,伴著水樣般流過的句子，從心里生發(fā)出一種情緒來,粗獷,動人，悱惻,優(yōu)美，想笑，想哭。
聽著聽著，便睡著了。比家里睡得還好。
